陆昭是被乌鸦啄醒的。

尖锐的喙一次次撞击他的眉心，那里残留着人皮经书烙下的灼痕。他下意识抬手驱赶，左臂却在半空中僵住——整条手臂覆盖着青铜色符文，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那些符文正是《窃命经》第一章的文字，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不定。

"醒了？"

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。陆昭艰难地转动脖颈，看见三丈高的枯树上坐着个白衣女子。她戴着宽檐斗笠，腰间悬着盏通体透明的琉璃灯，灯芯燃烧着罕见的银色火焰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裸露在外的右手——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青铜义肢，指关节处镶嵌着七颗血色宝石。

"命灯阁第七行走，苏晚。"女子轻盈落地，斗笠边缘垂下的白纱随风轻扬，"你身上有我们阁主的气息。"

陆昭强撑着坐起身，发现自己躺在乱葬岗边缘的荆棘丛中。那座螭纹棺的入口早已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三丈的焦黑土坑，坑底残留着几片沾血的青铜碎片。他尝试运转《窃命经》，左眼立刻浮现出几行新的文字：

【当前命元：九十九日】

【可窃取上限：三百年】

【警告：天道碎片融合度不足37%】

"别白费力气了。"苏晚腰间的琉璃灯突然亮了几分，"你偷来的命元正在被反噬。"她抬起青铜右手，五指间突然射出五根银线，在陆昭面前交织成网，"跟我回命灯阁，或许还能活过百日。"

陆昭突然暴起发难！青铜左臂带起破空声，直取对方咽喉。却在触及琉璃灯的瞬间，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——银焰中清晰浮现出他未来的死状：全身爬满青铜符文，头颅像熟透的瓜果般炸裂，碎骨与脑浆溅在七步外的石壁上。

"预见未来？"陆昭踉跄后退，"你也有天道碎片？"

苏晚的斗笠微微倾斜："是诅咒。"她掀开左袖，露出爬满银色纹路的手臂，那些纹路组成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，"所有修炼《命灯诀》的人，最终都会变成人形灯盏。"

远处突然传来低沉的号角声。陆昭右眼刺痛，预见画面如潮水般涌来：凌虚子脚踏青铜古剑，带着三十六名黑袍修士正朝这边御空而来。更可怕的是，在预见视角下，每个修士的丹田处都盘踞着一团人形黑影，那些黑影通过血线与宿主相连，像操纵傀儡般控制着他们的行动。

"玄天宗的追魂使。"苏晚的琉璃灯剧烈闪烁，灯焰中映出同样的画面，"你偷了陆无尘的命火，他们能通过血脉感应..."

话音未落，地面突然剧烈震动！无数血色根须破土而出，这些碗口粗的藤蔓表面布满倒刺，顶端还生着类似人嘴的器官。陆昭的青铜左臂自动结印，五指张开打出一道灰光。被击中的根须瞬间枯萎碳化，却从断口处喷出腥臭的血浆，落地后竟腐蚀出丈许宽的深坑。

"地魔藤！"苏晚猛地扯开衣领，从锁骨间的凹陷处取下一盏拇指大小的微型命灯，"玄天宗圈养的血食！专门用来..."

她咬破舌尖，将一口精血喷在灯焰上。银火暴涨，化作九只翼展三尺的火鸦扑向根须。陆昭趁机抓起地上一截枯骨，以《窃命经》心法催动，森白的骨块竟如活物般重组延伸，最终化为一柄三尺六寸的骨剑。剑身布满细密的血槽，剑柄处还嵌着半颗干瘪的眼球。

"你会用剑？"苏晚诧异道，手中银线绞碎了三根袭来的血藤。

陆昭比她还惊讶。这具身体确实从未习剑，但此刻他手腕轻转间，竟自然而然地使出了玄天宗秘传的"九霄剑式"第一式"长虹贯日"——正是三百年前九霄剑子的成名绝技。骨剑所过之处，血藤纷纷断落，断口处燃起诡异的灰色火焰。

"当心背后！"

苏晚突然飞扑而来。一道水桶粗的血藤擦着她后背掠过，在地上犁出三丈长的焦黑沟壑。陆昭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肢，青铜左臂与她的义肢相触的瞬间，两人同时如遭雷击——无数陌生记忆在意识中轰然炸开：

翻滚的血池、刻满符文的青铜棺、星空中的狰狞裂痕...还有一盏悬浮在虚无中的七彩命灯，灯芯处蜷缩着个婴儿形状的光团。

"原来如此..."苏晚嘴角溢血，琉璃灯上的银纹蔓延到了脸颊，"阁主把《命灯诀》下半部藏在了..."

凌虚子的剑光已至头顶。三十六柄青铜剑组成的剑阵遮天蔽日，将方圆百丈照得如同白昼。陆昭的预见之眼看到十息之后的画面：苏晚的琉璃灯爆裂，自己的骨剑折断，两人被钉死在最大的那根血藤上...